[风格练习]
窎远的秋阳将快要沉沦的暮日挥洒在安静的河面。
她看着远方朦胧的天际线,却发现自己如此渺小和微弱。也许,下一刻,她将会隐入烟尘,成为人群中的那一粒尘埃。她像是被蒙住了眼睛,只能在人潮的拥挤下,怯懦胆小地迈出一小步,在后方的推挤下倒向前面的人,她如同传导链条中无关紧要的一颗齿轮,不停在推动和挤压下将可怕的压力传递给另一个人。
她,生活在天空的重压下,压地喘不过气。她有时能听到一种呐喊,但是更多的时候,她更觉得那是一种梦一类的无法描述的非物质的东西,就如同希望一类的,永远是缥缈的不曾存在过的,是伸出手,却够不到的天际线。
她,孑然一身,自日落,到天明,却看不到前方的光,每一天,当阳光透过玻璃窗,被百叶窗挡住的时候,她如同行尸走肉的机械,伴随着发条的绷紧和时间的流逝光影的转移,将过往的生活重复。每一次的日出和日暮,只会让她感到那层压迫她的天空更近了一步,无意义逝去的时光又多了一点。
她看着他们,笑着,哭着,嬉闹着,认真着,却觉得她自己处于另一个没有变化的静态世界里——一年四季只不过是日出日暮的变幻,年复一年,日复一日,重复的生活依旧枯燥,她依旧像一个处于世界边缘之外的人,机械性地完成每一天的工作,从他们的身旁擦肩而过,却不会有一个人注意到她,她宛如透明的存在,甚至能够不被感知到。
她迷茫地在没有人烟的河岸边原野上漫步。看着暮光缓缓波动,浮起,坠下。没有风,她感到一丝凉意。观望着河岸的那边,灯光接连亮起。
她不知道这样度过了多少无意义的时光,她每一天的努力,每一天的奋斗,每个壮志满满的清晨,每个充斥着激情的午后,却最终发现,无疑只感动了自己,她永远隔着一块看不见的玻璃,玻片的那边,是死寂的世界,是不曾存在过的透明的她。渐渐,她不再试图改变,不再用力。
她躺在了河岸上,叫不出名字的野草把她撑起,最后几缕阳光伴随着温暖将她萦绕,一种久违的舒适从她的每一个关节上蔓延开来。
她曾试图伸出手,但却握不住命运的编织线,她曾试图呐喊,但却穿不透挡住一切的玻璃。她无力地瘫坐在光滑的地板上,却看不到自己的影子,她已然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,她的每一次心跳,每一次呼吸,都只是为了维持这幅令她自己厌恶的躯壳继续运行的本能反应,而即使她自己,都无法理解活着和思考的意义。她什么都改变不了,她的每一天就是在推挤中成为传递力量的齿轮,而即便她消失了,也会有其他人立刻填补她的位置。如果她从树上落下,她想,也不会有人注意到她,而她,也如同没有生命的存在,而不如那威武的橡树。
有时候,她觉得她就是命运的玩具,明明她改变不了任何事情,却偏偏要见证一切美好在她眼前毁灭消散——美好的晚霞,美好的季节,美好的年华,还有,美好的,那个她。
她见到她,多么讽刺,她已经忘了名字,她只记得她叫她姞,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,也是在这样一个暮日,就在这片河岸上,姞拿着一支这里随处可见的野花,她看到了她,宛如破碎的玻璃重新拼接在了一起。姞用她的温柔,将她的梦一次一次托起,把她一次又一次置于一个美好的幻境之中。
她记得有这样一天,姞和她背靠背坐在这片草地上,看着地平线的尽头——那座灯塔,她起身,向那灯塔走去,回头的时候,姞已经不见了。远处警笛声纷鸣。只有灯塔的光芒一次又一次照到她的身上。草地上,是她写给她的卡片,是她的日记,她的哀叹和悲伤,以及,末尾,她爱她。但,她看不到了。
她不会一直陪着她的,她知道。但是,她无比需要她,方才有那么一丝勇气,一丝力气,一丝动力,缓慢站起来。
后来,灯塔也被推平了。她早已走远了。她也不再常常想起她,只是觉得某一块位置空缺了,但却早已不在乎了。上帝一次又一次将一切美好展现在她的面前,然后,血淋淋地撕碎给她看。
于是,现在,她不再奢求希望,她不再在意意义二字,她继续当着一块不可见的玻璃,在繁闹喧嚣的生活中漫无目的地当一颗齿轮,机械地将每一天的时光浪费,送走一次次落日。
斑驳的色块在她眼前缓缓延伸,涂抹在天际低垂的画布上将她压抑地更为紧迫,她的呼吸逐渐困难,虽然她的灵魂早已不再需要氧气,暮日和风挥洒在她的面前,她看着风慢慢吹过,带走她剩余的意识。然后,水流不再波动也不再触摸她的皮肤。四肢逐渐变轻,风声逐渐变得温柔。
河岸边的旷野上依旧空无一人,河缓缓流过,什么也没剩下,她好像走了。只不过,谁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。